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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入画眉头深锁,良久没有说话,但最终她还是恼怒地斥了一句:“别再说这种话,我不想听。”她一副要走的样子,“傅堂派人到处搜捕你,你还是先跟我回绛梅苑去。”
崔崭点头也表示同意,但看了一眼唐芷漩的手腕,问道:“还疼吗?”
唐芷漩浅浅笑着摇了摇头,眼神安慰他说自己没事。崔崭放心不少,见云入画又要扯住唐芷漩的手臂就走,忙说道:“云首座,请轻些慢些,唐院卿不会功夫。”
云入画瞥他一眼哼了一声,终究是没有再扯唐芷漩,而是快步向前走去,示意唐芷漩跟上。唐芷漩对着崔崭点了一下头,是告辞之意,崔崭也对她点头,又在自己的手腕上点了两下,提醒她还是擦些药,唐芷漩忍不住笑意地勾唇,再次点了点头让他放心,才转身快步跟上云入画。崔崭不自觉地跟了几步,停步后目送她们离去。
宁祥宫。
桂嬷嬷向太皇太后禀报昨夜发生之事,太皇太后淡淡一叹,说道:“芷漩那丫头不是个傻的,定是用什么法子让孤芳阁知晓自己被困深宫,才会引了云入画来救。皇帝一向不愿得罪孤芳阁,自然留不住芷漩那丫头。”太皇太后有些惋惜,“还以为皇上这么一闹,芷漩会成为有实无名的妃子,那崔崭再如何强硬也无法与皇上抢人,芷漩长居宫中两人也无法相见,自然会断了念想,谁知道云入画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来了,她倒是天不怕地不怕!”
桂嬷嬷:“夙大人一向不怎么约束她,她又有从前先皇和荣安殿下的旨意傍身,她能怕谁呀?不过依奴婢看,昨夜闹了这么一出也是好事,娘娘您也知道唐大人和崔大人的脾性,都是宁折不弯的,若是唐大人以死明志,崔大人一怒之下血染深宫……那才是最糟的。”
太皇太后烦躁地皱眉,桂嬷嬷连忙安慰道:“都怪奴婢多嘴,好在没有这样呢,娘娘宽心。”
太皇太后缓了缓,问道:“颖妃昨夜来过?”
桂嬷嬷:“是,她来求太皇太后去劝劝皇上,被奴婢打发回去了。”
太皇太后略略笑道:“她是怕皇上宠幸了芷漩就忘了她吧?芷漩若是有了身孕,柏珹可就不是唯一的皇子了。”太皇太后思忖道,“皇后小产,这会不会是颖妃的手笔?”
桂嬷嬷:“行宫被围得铁桶似的,颖妃母家又没什么可用之人,她找谁做的?”桂嬷嬷忽而反应过来,“难道是皇上授意?所以才将唐大人早早接进宫来保护她不被傅堂抓走下狱?”
太皇太后沉吟了一阵,说道:“说不定只是傅堂想栽赃芷漩,皇上虽然很想伸手到行宫里去,但他对皇后这胎心情复杂,子嗣不丰想要子嗣,但又不想要带着傅家血脉的子嗣,按他那摇摆的性子,怕是还没能下定决心呢。”
桂嬷嬷:“那您说,皇后到底小产没有?”
太皇太后笑道:“傅堂等着用皇后这胎做他太上皇的美梦呢,怎么可能让皇后小产?就算皇后真的小产,只怕他也会坚称没有呢。你看着吧,等抓到芷漩下狱折磨够了,傅堂就会来报误诊,说皇后并未小产。”
桂嬷嬷:“但唐大人被云首座救走,傅堂一时半会也无法捉拿到唐大人。”
太皇太后:“但芷漩暂时也无法回兵部行事,别看就这么几天,傅堂可能会在西境异动上做些手脚。”太皇太后冷笑道,“哀家为皇后庆贺有孕,这般为他傅家做筏,他却还想动哀家的儿孙,那就别怪哀家无情了!云入画定会探查皇后是否真的小产一事,你看着安排,必要让皇后真正落胎,让他傅堂的美梦彻底破灭!”
桂嬷嬷:“是。可这样一来,娘娘您想看傅堂与皇上相争的局面不也没有了?”
太皇太后一笑:“怎么没有?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傅堂急了会如何?”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,“若真那样,哀家可求之不得!”
桂嬷嬷知道西境异动与忽兰相关,但奏报中到底如何她并不清楚,只知道太皇太后看过奏报后良久不语。桂嬷嬷从小伴随在太皇太后左右,看着太皇太后入宫一路走到太皇太后的高位,知道她最痛心的是失去了女儿世兰,最关心的是远在西境的靖王。傅堂在北部没得到任何好处,只能往西境图谋,以期从中为自己和傅家谋取更大更多之利,直至最高处。所以他一边将皇后有孕宣告众人,一边暗中在西境搅扰,令沉寂多年的忽兰再与大景起摩擦,想将靖王拖入战局,让皇上再起除掉靖王之心——借刀杀人为自己铲除大患!毕竟中宫嫡子就算能获封太子,兵权在握的靖王若并不臣服,龙椅根本坐不安稳!
而眼下,皇后真的落胎之后,傅堂首当其冲要做的便是让那唯一的皇子也没了!这样皇上才会感到靖王是他最大的威胁,才会一心想着除掉靖王而不是想着立柏珹为太子!而柏珹这唯一的皇子一死,虽然皇上对靖王的戒心倍增,但也会让靖王这皇家血脉离皇位更近!
桂嬷嬷领会了太皇太后那句“求之不得”,说道:“奴婢会安排最合适的人去办。”
太皇太后点头,说道:“颖妃每日里还在喝补身汤药吗?”
桂嬷嬷:“一直喝,从未间断。”
太皇太后满意点头:“这事儿你办得很是妥帖,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她只有柏珹一个孩子是什么缘故。”
桂嬷嬷:“自是娘娘您圣明,此事做得天衣无缝,她哪能想到她从家带来的侍女都不跟她一条心呢?”
太皇太后笑道:“人呐,对谁不好都不能对身边的人不好,否则总会被其他人有机可乘。颖妃小门小户出身,眼界还是差了些。”
不过,颖妃的心够狠。太皇太后这样想了一下,但没有说出口,有些事还是不告诉桂嬷嬷为好。对任何人都留个心眼儿,是这么多年来太皇太后铭记于心的教训。颖妃其实并非对那补身汤药毫无察觉,只是察觉的时候为时晚矣,她已服用太久而再也无法有孕。悲愤难当之后,颖妃很快将这补身汤药与皇上一同服用,只不过掺在了皇上吃的点心和饭食里,并不是直接端给皇上的。颖妃的心思很简单:擒贼先擒王。果然后来的宫中,没有妃嫔再生育过孩子。
太皇太后也曾想过这样对付皇上,但又觉皇上一旦无嗣,自会有人将这罪责安在她头上,倒不如让皇上生一两个以堵住悠悠之口,这样不但能免了她的嫌疑,又可在关键时刻以孩子做饵或是要挟。
太皇太后勾了勾唇。
人生大抵便是这般阴差阳错、无心插柳、柳暗花明罢?相信她心中所思所想所念,也会最终得偿所愿。
行宫。
云入画矫捷地穿行在回廊又翻上屋顶,无声无息地避开所有巡守的侍卫,潜入皇后的寝殿。她静静看着皇后与侍女闲话,又见侍女伺候皇后用膳的情状及她们的交谈,确定皇后仍然有孕,虽然她的肚子并没有明显隆起。
云入画一直等着侍女将皇后安置睡下后退至外间,才从一直藏身的屏风后缓步而出,靠近皇后所在的床榻,轻轻掀开了帐帘,看着熟睡的皇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