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纠纷 (第2/2页)
陈平安突然“呵呵”一笑,“热闹来了,要不要去看看?”
陈宁立刻欢呼起来,陈齐也是一幅兴致冲冲的样子,宁姚看这爷仨都是这般反应,小声嘟囔了一声“幼稚”,结果被陈平安一把抄在怀里,不由分说就缩地成寸去了热闹现场,宁姚委实吓了一跳,发出了一小声惊呼。
陈宁和陈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毕竟娘亲这么狼狈的样子终究少见,在家里,老爹才是那个经常耍宝出糗的,多到俩孩子都见怪不怪了,娘亲却总是一本正经,倒也不是凶,就是很少陪他们一起胡闹。
脑子里还在瞎想的姐弟俩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。
下一刻,他俩就被重新出现在霁色峰的陈平安一人赏了个板栗,再扛在肩膀上打包带去了跳鱼山。
不知该不该说意料之中,热闹出在崔东山负责考核的那处小凉亭。
当然是崔宗主自己挑起来的,没办法,太无聊了。
起了争端的三方分别来自皑皑洲,北俱芦洲和桐叶洲,都是世族子弟,装束一个比一个华贵,随从一个比一个多。
三方人本来都在大骊铁骑规定的地带等候,井水不犯河水,毕竟谁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招惹是非。
好巧不巧,那支从桐叶洲的世族子弟,其中恰好有一人的家族与青萍剑宗有些商贸往来,认识崔宗主,先前言语中便带上了些许自得,引得同行的几名女子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近。
要命就要在这几分亲近上。
这支世族子弟中为首的那人,名为孔驰翔,来自桐叶洲南部的溪泽孔氏,恰好对队伍中的一名叫做罗思艼的女子倾心已久。这位名女子曾对他明言,只要能成为落魄山弟子,就愿意与其交往。
可偏偏她就是先前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的女子之一。
于是孔志翔心里便不是滋味了起来,忍不住出言讥讽了那名得意男子几句,一番话赶话下来,就变成了争执,又变成了对互相祖宗和家族女性的问候。
不远处的北俱芦洲修士看见这出儿,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神色。他们本就看不上桐叶洲那座臭茅坑里走出来的修士,现在不过是多了个更看不上他们的点而已。
居然在隐官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种争风吃醋的蠢事,还搞到了几乎要内讧的地步。
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?
对任何山上仙府来说,为谱碟添名收取弟子一事,都是严肃无比的。
一名少年神色间充满了厌弃,他像是闻见了什么臭不可闻的东西一样,紧紧捂住口鼻,语气嫌恶地说道:“这么容易就内讧,难怪当年被蛮荒畜生们一碰就化作烂泥一摊。”
他家族内的十余名长辈,都战死在宝瓶洲南部的战场,其中就包括他从小视作骄傲和榜样的小叔。
他的小叔是一名剑修,三次去往剑气长城出剑,最后一次回来时,已经是一名年仅三十岁的金丹境剑修。
可也只能是金丹了。
本命飞剑受了无法修补的重创,几乎断成两截,一粒原本澄澈的金丹,也变得浑浊、破裂。
修为注定再无寸进。
可小叔说,不后悔。
再后来,小叔战死在了老龙城战场,让同族给孩子带回来了两句遗言。
第一句依旧是那三字,不后悔。
第二句则是,长大了去宝瓶洲一个叫落魄山的地方,当个杂役弟子都比在别处当祖师堂嫡传来的有价值。
所以少年来了。
他姓张,叫张有之,但他喜欢自称张攸之。
张攸之说话时并没用上心声,甚至连压低音量都没有,桐叶洲那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。
于是场面当场混乱了一倍。
两座大洲,都以排外著称浩然。其中一座,以前是思维闭塞、自视甚高,现在是自卑到极点以至于不敢见人;另一方则是不论以前还是现在,就一个字,傲!
陈平安就曾与刘酒仙笑言,北俱芦洲修士,傲气、傲骨和傲的资本,一样不缺。
分别来自前者和后者的两拨人,毫无疑问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。
场面迅速变得复杂,矛盾也急剧激化起来,若是换个场合,恐怕已经一边开砍一边开溜了。
这时,向来跟北俱芦洲最不对付的皑皑洲修士又添了一把火。
只是几句“公道话”而已,只是没想到,那群桐叶洲的土狗居然不领情。
如今桐叶洲境内,遍地都是来发财的外乡人,其中来自皑皑洲的至少占一半。
若说现在桐叶洲人最讨厌的是浩然九洲中的那一座,绝对是挣钱凶到不讲道理的皑皑洲。
至于北俱芦洲人,更是打心眼儿看不起守不住一个“北”字的皑皑洲。
陈平安观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,脸上的轻松逐渐地消失了。
只剩下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