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变羊 (第1/2页)
任元发现自己又变成了羊,一只拴在牲口棚的黑山羊。
起先,他满心凄楚,但看到隔壁的牛马每日辛苦劳作,自己却只需优哉游哉的吃草,便又暗自庆幸。
忽一日,主人将其拽出羊圈,置于案上,捆住四蹄,以利刃活剥羊皮。
任元皮肉分离,鲜血淋漓,咩咩惨叫不已。痛到极处时,甚至口吐人言:
“谁人救我!”
~~
“啊!”任元一下子惊醒坐起。
“阿元,你又做噩梦了?”来叫早的表哥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任元‘嗯’了一声,打量着床顶的青布承尘,还有一旁头戴纱巾,宽袍广袖的表哥,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梦里,又进入了另一个梦。
表哥一脸关切的问道:“有没有回忆起什么?”
“没有,就是单纯做噩梦。”任元摇摇头,翻身想要下床。却忘记了这年代的床只有不到一尺高,脚后跟直接磕在了地板上。
虽然穿越来此已经好几天了,他还是有些不适应。
而那一遍遍循环不断的噩梦,更加重了他的不适。
幸亏这些天,表哥一直陪着他,耐心地教他各种日常起居的常识礼仪,不然他连穿衣裳都不会。
想到这,任元感激的看一眼表哥。表哥却以袖掩口,剧烈的咳嗽起来,双肩一抽一抽,咳得脸都红了。
表哥对他极好,身为谢家庄的大少爷,却没有半分骄矜之气。可惜有很重的痨病……
任元赶紧帮表哥拍背咳痰。好一阵,表哥才平复下来,扶着他的肩膀道:
“马师傅已经到了,快去练武吧。大哥这身体是不成了,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。”
任元刚做了噩梦,手脚发软,不太想动。闻言也只好穿起小袖裤褶,在廊下提上革履,来到场院中。
此时已破晓,天边隐有铅云流动,将朝霞都遮住了。
任元之前已经习武两年,虽然大脑的记忆消失了,但肌肉记忆还在。庄上的武师马师傅帮他起了个头,他就能自己练下去了。拳脚渐渐虎虎生风,体内也热流涌动,仿佛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“看砖!”马师傅便将一块青砖平抛向他。任元不假思索一记崩拳打出,砰地一声,将那砖击碎当场!
“好啊!”表哥高兴的叫好,又是一阵咳嗽。
“阿秩,你瞎激动个啥?”满头银发的谢家老夫人,在三少爷谢科的陪伴下走出了正房。
老夫人是表哥和谢科的奶奶,任元的外婆。
两人问安后,老夫人又教训表哥。“阿元才大病初愈,别急着让他活动。”
还慈祥地问任元,今天感觉怎么样,身体好些了吗?
任元恭恭敬敬的作答。老夫人便招呼他俩赶紧洗手吃饭。
自始至终,那十四岁的三少爷谢科都板着个脸,也不说话,手里还提了个鸟笼子,老气横秋地像四十岁。
待两人进去厅堂,任元小声问:“老三一直这样吗?”
表哥却像是很不愿谈起这个弟弟,尴尬一笑道:“你不要管他,离他远点就是。”
~~
早饭在厅堂中吃。全家人按辈分席地而坐,一人面前一张小食案,分餐而食。
除了老太太和三个小辈外,在座的还有任元的舅舅,谢家庄的庄主谢登。
老太爷和舅母都已经过世了,舅舅倒是又纳了妾,但妾室的地位很低,只能跟丫鬟一起从旁伺候。
谢家庄虽然地处山乡,但表哥说,他们家出自陈郡谢氏,是顶级士族来着,所以要处处谨守礼仪。吃饭时,必须端正跪坐,安安静静,除了表哥极力压抑的咳嗽声,再没有任何动静。
这年月日食两餐,他们家这种本乡大户也不例外,只是早饭要丰盛些。
主食是索饼和蒸饼,还有粳米粥。配上煎蛋饼、鱼鲊、腊脯,再辅以几样盐渍的酱菜。谈不上好吃,但还算丰盛管饱。
舅舅面色凝重,食欲不佳,早早搁下筷子,接过小妾奉上的瓷盏漱漱口。看着门外的铅云叹气道:“今年的蝗灾超乎想象啊。”
任元这才恍然,那遮天蔽日的阴云,竟然是蝗虫群!
三少爷也停了箸,问道:“蝗虫飞到哪了?”
任元听表弟对他爹都这么不客气,心里也就平衡了。
舅舅却不以为忤,答道:“已经进了咱们访仙乡,今早听说乡北已经遭了灾,说话就到咱们乡南。”
“听说今年的蝗灾很厉害,所到之处吃得寸草不剩,外乡里有小孩儿都被吃了,咳咳……”表哥也吃完了,借着说话趁机咳嗽几声。
任元差点笑喷了,蝗虫怎么可能吃人呢?但自己一个外人,还是忍住了,继续闷头干饭。
又听表弟道:“不能耽搁了,得赶紧祭神了。”
舅舅答曰:“已经准备好了,今天就开祭。”
又对他和任元说:“你们也跟我去。”
~~
饭后,任元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上大袖宽袍,戴好皂巾,来到廊下等候。
不一会儿,舅舅和谢科也做同样打扮出来了。
表哥不便出门,不厌其烦的嘱咐任元道:“祭神的时候千万不要乱讲话,保儿爷听到了会降罪的。”
又压低声音道:“听说有人讲了保儿爷的坏话,当晚就变成了家畜。”
任元知道,保儿爷就是乡南的社神。乡南百姓都拜其为保儿爷,戴着从社庙中求来的护身符。
虽然他自己也戴了一块,但在他看来‘说社神坏话会变家畜’这种事,不过是乡村淫祠唬人的把戏。
任元怕表哥生气咳嗽,还是随口应下了。
三人都坐上抬舆,马师傅头前开路,一行十余人出了庄子。
这还是任元头一回出来,才意识到谢家庄的阔气。只见偌大的庄园靠山面水,粉白的院墙高逾两丈。气派的大门外架着一座吊桥,桥头连着一条漂亮的林荫道。
道路两侧流水潺潺,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。清风一吹,稻浪送来阵阵稻香,令人心旷神怡。
只是田里没有劳作的农夫,应该都去准备祭神了。
林荫道的尽头,是一座颇具规模的社庙。庙前空地上已经密密麻麻,站满了男女老幼。不只是谢家庄的,半个乡的老百姓都来了,一眼看去,成千上万。
见谢庄主的抬舆驾到,老百姓赶紧望尘匍匐,任元看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,瘦骨嶙峋,忽然一阵如坐针毡。
各村的里正也都恭恭敬敬的上前迎接谢庄主。谢登虽然只是谢家的庶系旁支,那也是他们必须仰望的士族中人。
谢登从抬舆上下来,一团和气道:“都请起来吧。水旱蝗灾在所难免,有保儿爷护着,咱们一定也能过去这一关。”
众人这才喏喏起身,目送着谢庄主和几位里正进去请神。
社神庙规模不小,正殿中供奉着一尊赤发鬼面,凶神恶煞的神像。
谢登代表乡亲们奉献了三牲供品,跪地禀明来意,庙里的巫婆便开始掷筊。连续三次都是一正一反的‘圣杯’,老巫婆便宣布:“神明同意出巡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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