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心向陇西 (第2/2页)
“对于土地政策,不要嫌麻烦就不宣传,要多和百姓们交流,把我们的土地政策告诉他们,不要让百姓觉得我们和以前的番贼一样。”
“末了,各州县的匠作坊也要建立起来了,我们的甲胄虽然足够,但日后我们的军队还会壮大,不能一直依靠缴获。”
“河州、临州、渭州的铁矿、金矿、铜矿和石炭矿、石灰石,都要跟上进度,加大开采。”
“冶炼的铁,即便我们不用,也可以卖给关内道,换回足够的粮食和马匹。”
“除此之外,发动五泉、狄道的百姓,将废弃淤堵的临兰官道修葺打通,然后将四州的牧群都迁移到临州来放牧。”
刘继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,张昶都将这些事情记下了。
等他记好,刘继隆拿起来看了看,确定没有问题后,便示意他派轻骑发往各州县。
陇西不缺造纸的草木,而渭州的石灰石,更是解决了粉笔问题。
活字印刷,能够大量拓印书籍,因此刘继隆将四州的书籍都集中到了一处。
虽然只有不到百余本各类书籍,但他还是成立了印刷坊,让人批量印刷这些书籍,保证每个学堂都至少有一本拓印本。
这些书籍被收集到单独的一间教室,作为图书馆使用,供孩童们休息时阅读。
当然,以他们的识字水平,想要读懂这些书籍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。
印刷坊的主要任务,还是印刷原本的那五本教材。
刘继隆定下了时间,秋收之后,要储备足够的教材,准备好足够多的木板和石灰石制成的粉笔。
有了粉笔,最困难的墨水就能解决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,刘继隆则是在完善他的官学制度。
凡他治下境内孩童,十岁必须入学,不入学则罚其父母粮二石,父母伤残者除外。
入学后,凡孩童须学三年,在此期间书本、饭食、笔墨皆免。
三年后,举行初考,考过的少年,以备选吏员身份再读两年,笔墨、书本、饭食皆免外,另有年俸三石,夏衣、冬衣各一件。
两年后,备选吏员进行吏考,考过者授予直白身份,年俸十二石,夏衣、冬衣各一件,职田十亩。
走到直白这步,就不再需要在纸面上考试,而是根据其在职行为、功绩来考成。
考成每年一次,评得甲等则擢其一级,评乙等为留任,评丙等降级或削半俸,评丁则罢黜。
自从九品下到正一品上,合计三十级。
也就是说,一个少年十岁入学,十三岁初考,十五岁吏考成为直白。
往后即便他年年评得甲等,想要登上正一品的三公位置,也需要努力到四十五岁。
当然,这些规则不可能不改,所以刘继隆还真没打算看到谁能年年评甲,评到三公的位置。
以他当下的官职,顶多向朝廷请表从三品以下的官职。
不过即便是从三品,那也需要直白自身努力二十几年了。
二十几年后,自己可就不是如今的地位了,到时候再改制也无妨。
想到这里,刘继隆开始将“官学制度”、“吏治考成制度”颁布。
只是大半个月的时间,这两套制度就有了回响。
从军中调任直白的部分弟兄也不恼了,而百姓们对于衙门则更为恭敬。
狄道的印刷坊每日搬进搬出,城外开荒的队伍也越干越有劲。
五月末,刘继隆带人收割了三州小麦。
由于种植稍晚,因此仅获粮十八万石,亩产仅七斗五。
饶是如此,这批粮食也解了燃眉之急。
换做曾经,陇西自然不可能种植如此多的小麦,但随着刘继隆将明清时期研究成熟的古代农具弄出后,小麦的处理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。
面粉筛出麸皮后,虽然口感不如后世机器处理的面粉,但也比曾经那卡脖子的面粉要好太多了。
面食在陇西开始兴起,许多百姓都吃到了更为精细的馒头和面条。
尽管陇西依旧处于旱情之中,黄河之水也愈发澄清,可陇西的百姓,却走出了饿肚子的危机中。
夏收的风不仅仅局限陇西,也存在广袤的北方和西北。
只可惜对于这些地方的人来说,肚子早已填饱,他们所追逐的东西也发生了改变。
六月初,身处敦煌的张议潮得到了张淮深所送来的书信。
信中内容除了让他对朝廷更加失望外,并未让他因此而动摇。
“叔父,不如我们也效仿刘继隆吧!”
“没错!”
“节度使,我们大可不用这么守规矩,刘使君已经为我们走出了一条道,我们沿着这条道走便能让河西再度昌盛!”
敦煌衙门内堂中,张淮溶依旧对刘继隆直呼其名,而王景之、高进达二人倒是对刘继隆十分尊敬。
刘继隆在河西的名声,不仅没有因为他出走而沉寂,反而走上了更高的层面。
在河西,朝廷的《大阵乐》与刘继隆的《从军歌》,几乎是人人必会唱的歌曲。
凡是百姓踏歌,无不选择这两首曲子,而刘继隆的名声也愈发隆盛。
哪怕是孩童都知道,河西出了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子弟,他叫刘继隆,他协助张防御使收复了甘凉兰会四州,并独自领兵收复了河临渭三州。
曾经张议潮想要扶持起来的平民标杆,就这么立了起来,坚固到连他都无法损坏。
“我不该让他出走河西的……”
张议潮有些后悔了,但后悔已经没用。
他抬头看向面前几人,张淮深、高进达、王景翼、王景之四人面上都在等待他的答复。
这个所谓的答复,便是准许张淮深驱逐张直方,吞并赤水军。
面对他们那充满期盼的目光,张议潮叹气道:
“朝廷能拿出十四万匹绢犒赏刘继隆,这说明国库充盈,只是至尊仁德,不想开战。”
“我们若是驱逐张直方,吞并赤水军,那朝廷若是关闭商道,还扶持回鹘、嗢末与我们为敌,那我们的局面就不好了……”
由于张议潭被时刻监视,因此他很少能接触到朝廷核心的事情。
张议潭如许多藩镇留在长安的进奏使一样,都觉得朝廷依旧强大,神策军虽然有些腐败,却依然骁勇。
他们不如刘继隆对大唐知根知底,也不知道大唐已经进入灭亡的倒计时了。
正因如此,大部分藩镇还十分老实,哪怕是河朔三镇,只要不损害到牙兵的利益,他们也不会想着叛乱。
唐武宗李炎与宰相李德裕留下的朝廷威望还未消散,张议潮也不想因此背负叛逆的罪名。
“叔父!这商道开通后,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东西!”
张淮溶见自家叔父如此,不由急切道:“我们这三年给长安送去了多少骏马、海鹰,可是换回了什么?无非几句不值钱的褒奖罢了!”
张淮溶伸出手向外指道:“刘继隆兵马不足我们的两成,就敢与朝廷请表陇右节度使,如今还得了陇西县开国侯和十四万匹绢的擢赏,而我们呢?”
“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,什么都没有!”
张淮溶发泄着委屈,明明他们坐拥河西,完全可以自给自足。
但为何三年不到,他们便被拆分,自家叔父只能蜗居沙州,而自家那族弟也只能忍受张直方的不法?
继续这样下去,河西……会变成什么样子?
面对张淮溶的发泄,张议潮眼神复杂的看着他。
众人都在等他点头,可他却起身叹气道:
“只要我还活着,便不准你们有这些谋逆的想法。”
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国要臣亡,臣不得不亡。”
“你们若是受不了,便去寻淮深吧……”
张议潮佝偻着身影,一深一浅的向外走去。
见状,高进达快人一步,他拦在了张议潮身前,跪下叩首道:
“节度使……我要去陇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