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庙堂上下 (第1/2页)
“沙州僧人悟真,奉瓜沙留后张议潮之令,假道漠北归大唐,经时九个月,终抵长安……”
“今上表陛下千万岁寿……河西瓜、沙、甘、肃、四州八城六关光复!”
大中五年五月十二,长安城,宣政殿内。
随着殿内僧人悟真的话音落下,殿内群臣在听到这则消息后,虽然已不似当初高进达来时激动落泪,但激动之心亦如往日。
金台之上,李忱也不免感叹:
“去岁岁末,押牙高进达向朕上表瓜沙收复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。”
“如今不过才过去六个月,却又听闻张议潮收复甘、肃二州,心中感慨,实难言表……”
李忱还以为张议潮仅仅过了半年就收复了甘肃二州,却不想悟真听后禀告道:
“押牙高进达出发已经是两年半前的事情了,草民则是去岁七月出发。”
“草民出发前,张留后刚刚凯旋而归,准备修葺兵甲,收复伊州。”
“若是事情进展顺利,几个月后,陛下应该就能听到伊州收复的凯旋之声了。”
悟真这般说着,李忱也不曾想到张议潮收复失地竟然如此神速。
“赏!张议潮如此忠义之士,需要重赏!”
闻言,悟真下跪叩首道:“陛下,河西军民不需要任何犒赏,只望天军西征,将河陇失地收复!”
“……”悟真的一席话,瞬间让李忱的热血冷了下来。
收复河陇固然能让他完成大唐几代皇帝的夙愿,但河陇的情况,他早已从一些曾出使过吐蕃的官员口中了解。
河陇之地,十番五汉,城外还有回鹘、嗢末等胡杂纵横。
这样的局势,收复很困难,想要守好更是难上加难。
现在已经不是开元盛世,更不是元和中兴。
光从数字来说,眼下似乎比开元年间岁入更高,但物价也呈几何式增长。
为了威慑藩镇,关中的十几万神策军耗费更是不小,军费是正常边军的三倍。
这种情况下,能把当前的状况维持下去,便是李忱最满意的结果了。
收复河陇确实很振奋人心,但由朝廷收复后只会增添负担。
若是效仿昔年设置河西、陇右节度使,李忱又担心藩镇坐大,威胁关中。
思前想后,李忱也拿不定主意,最终化作笑容对悟真道:“此事,我会与百官商议。”
“你舟车劳顿而来,想必困乏不堪,先下去休息去吧。”
李忱这番话,若是糊弄高进达还可以,但悟真是沙州吴氏家主,洪辩僧人的弟子,自小便见识过洪辩与吐蕃贵族的周旋与斗争,自然清楚李忱的意思。
他的眼神不由暗淡,随后起身对李忱恭敬行礼,最后在宦官的引路下离开了宣政殿。
见他离去,李忱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庙堂之上。
今日的要事并不少,接见悟真只是其中一件,着实没想到悟真会带来张议潮收复河西四州之地的好消息。
有了悟真的好消息,李忱也精神了一些。
见他端坐,殿上兵部侍郎卢商上前持笏板作揖:
“陛下,司空白敏中报捷,于四月初十遣派裨将史元击破平夏党项于三交谷。”
卢商带来了一则好消息,那就是祸害河南地(河套南)的党项被白敏中击破。
这则消息让李忱十分高兴:“白司空已经上奏于朕,言平夏党项已被他平定,自此边事可安!”
见皇帝高兴,卢商继续作揖道:“陛下,我朝兵马,自元和以来军备废弛,还请陛下诏令诸道,整顿武备。”
“嗯……”李忱颔首,他十分认可卢商所言,毕竟大唐的武备废弛是他看在眼里的。
他早就有意整顿武备,如今经卢商开口,事情也就好做了许多:
“卢侍郎所言极是,自即日起,诏令各道慎择通晓兵法及武艺超群的军将二人为教练使,每年按时教阅武艺兵法。”
“凡支郡有兵处,亦由本道点检训练。”
话音落下,不等群臣开口,他便主动说道:“如今国库虽然尚可维持,但若要整顿武备,钱粮度支必不可少,诸位有何良策?”
李忱扫视群臣,其中一名正四品老臣走出持笏板作揖。
李忱回忆了一下,这才开口道:“裴侍郎有何良策?”
见皇帝同意他上奏,户部侍郎裴休这才开口道:“陛下,钱粮之事,臣以为重在漕粮与税钱。”
“关中粮价高悬不下,主要是因为漕运不振。”
“自文宗以来,朝廷每年从江淮起运漕粮为四十万石,然沿途吏卒侵盗、沉没严重,以至运达渭仓时,还不到二十万石,昔年刘司徒(刘晏)所立的“漕运法”已经被毁殆尽。”
“臣以为,若想解决漕运吏卒问题,必须施以良策!”
裴休说罢,李忱颔首道:“裴侍郎可否说说应该如何施策?”
“臣以为……”裴休整理了脑中思绪,随后才道:
“当对漕运僚佐与州县官吏的责任进行明确划分,通过不同的奖惩来激励吏卒。”
“例如将漕运每年的佣金全部划归吏卒,如此便能解决吏卒最为关注的“利”的问题。”
“若是以法制措施固定漕运法中的奖惩内容,则大事可定!”
裴休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,李忱听后觉得事有可为,当下便追问道:“漕粮虽定,税钱何解?”
对此,裴休也不假思索道:“自天宝年间以来,各藩镇设置邸阁(官府所设储存粮食等物资的仓库),常常储存茶叶待价出售,以此获利。”
“对于商人的其他货物,则额外强征赋税,盘剥过往客商、行人。”
“臣以为,藩镇储茶卖茶已经成为事实,朝廷不如准许各镇储茶,但需要定下规矩,令各藩镇不可擅自对商人、行人收税。”
“若是私下对商人、行人收税,则革除其储茶资格。”
“此外,朝廷可将“山泽宝冶”之权收归盐铁使所有,如此应该能增加税钱……”
三言两语间,裴休就定下了一个大方向,而李忱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,但见裴休信誓旦旦,因此便舒缓了语气。
“裴侍郎所献之策实乃良策,朕愿任裴侍郎为盐铁转运使,为朝廷解决钱粮之难。”
“臣裴休谢上恩,上千万岁寿!”
裴休闻言缓缓作揖,而李忱也算是将武备松弛、钱粮难以为继的两件难事解决了。
见李忱扫视群臣,一名正五品官员走出队伍朝李忱作揖。
“陛下,吐蕃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请入长安来朝。”
“论恐热?”李忱略皱眉头:“他为何来朝?”
“听闻河陇粮乏无雨,论恐热欲归顺我大唐,只为求河渭节度使。”
礼部官员这般说着,可李忱却十分敏感,他冷哼道:
“此僚残暴,所谓归顺,无非是借我朝天威,欲重振旗鼓罢了。”
“他若来朝,且晾他些日子再驱逐关中!”
“臣领上谕……”礼部官员恭敬应下,而李忱眼见诸臣无事,眼神示意了身旁一名宦官后,便起身向偏殿走去。
“退朝——”
宦官高声唱礼退朝,卢商、裴休及诸位正四品以上官员在宦官的指引下前往偏殿。
不过走在队伍最前方的,却是一名在刚才庙堂上未曾发言的老臣。
若是没了身上那身紫袍,他恐怕在队伍之中并不起眼。
队伍走入偏殿,官员们以老臣为首,在他的带动下向高位的李忱行礼唱声。
“上千万岁寿……”
“平身吧。”
李忱颔首应下,随后开门见山道:“先前沙州僧人悟真所言,朕思绪良久,却迟迟拿不定主意。”
“收复陇右、河西之地,乃是我大唐先帝的夙愿,况且河陇之地离关中较近,若不收复,便有受吐蕃侵扰之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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