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西北孤忠 (第1/2页)
“铛…铛…铛……”
晨曦初露,城池的钟声悠扬而深远,与报晓的鸡鸣交织成一曲古老而熟悉的旋律。
历经沧桑的城池,在朝阳的照耀下,露出了它壮丽的全貌。
长安城,这座自汉以来便扬名九州万方的都城,即便遭遇了多场灾祸,它依旧矗立在渭水之畔,向四夷彰显着大唐的强大。
朱雀大街,作为见证了大唐创业到鼎盛再到安史等无数历史事件的宽阔道路,岁月并没有摧毁它,反而让它多了些底蕴。
随着朝阳洒在城内,大街上也开始有了生气。
行人的脚步声渐渐响起,像是给沉睡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商贾们从东西市的熙攘中走来,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旅途的疲惫与即将到来的希望。
两市之中,各色摊贩纷纷摆开了货摊,叫卖声、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,一幅幅热闹非凡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。
长安城的每个角落都在渐渐苏醒,炊烟袅袅升起,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。
只是这场繁华的背后,却藏着无数的肮脏龌龊,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倒。
车轮在大街上咯咯作响,车厢内,经过洗漱的高进达也似乎恢复了曾经的风采。
他在车内正襟危坐,尽管身形消失,可体内却充斥着热血与激动。
长安,河西遗民心心念念的长安……他终于来到了这里。
他忍不住向车窗外看去,只见身披扎甲的兵卒正在巡逻。
那是北衙禁军,又称神策军,是如今大唐中枢治下最强的力量。
只是这最强的力量让高进达有些哑然,因为在他的视线中,一些兵卒竟然光明正大的从前往东西市的小商贩身上索取钱财。
这样的画面让他不知所措,而坐在他面前的一名四旬官员却伸出手关上了窗户。
高进达看向他,这官员却解释道:“这些小商贩走错了道,被罚些钱也是应该的。”
面对他的解释,高进达心里却并不以为事实便是如此,但他心中迫切见到圣人,也并未追问。
“敢问舍人,我们何时能见到至尊?”
高进达小心翼翼询问,那舍人面上笑着回应:“至尊已经在宣政殿召集朝臣,待我们抵达便能见到。”
虽说面上笑着,可舍人心中却有些鄙夷高进达的口音及举动。
哪怕高进达在沙州也算豪强出身,但河西失陷近百年,许多礼仪都已经缺失。
在河西各家豪强看来没有问题的举动,放在长安京官看来便是“不知礼节”。
如果不是至尊着急召见,高进达最起码要练习一个月的礼仪才能入宫。
当然,舍人尽管有些鄙夷高进达的口音和举动,但对于河西百姓自发起义并成功的事迹,他还是觉得十分自豪,因此一路上都在询问高进达细节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随着马车停下,高进达在舍人的指引下走下马车。
当他面向北方,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夯土高筑的宫城城墙与巍峨的建福门。
那穿戴明甲的精锐看得高进达心情激荡,他不敢想沙州若是有此等装备,又能收复多少失地。
沙州若是有如此高墙,又能阻挡多少番贼。
“高押牙,请吧……”
舍人做出请的手势,带着仰头张望的高进达向前方宫门走去。
戍卫宫门的北衙禁军足有数百人,但他们身材却有的健壮,有的消瘦,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精锐。
只是高进达被眼前巍峨的宫门所吸引,并未注意这些。
舍人走在前方引路,却能感受到高进达的举动,心里不由摇头。
饶是如此,他面上依旧尊敬高进达,并向他介绍宫门情况。
“五夜漏声催晓箭,九重春色醉仙桃;旌旗日暖龙蛇动,宫殿风微燕雀高。”
“少陵野老的这首诗,所写的便是建福门下早朝待漏时的盛况。”
舍人骄傲介绍着,同时带着高进达穿过建福门甬道,走入广场中。
那铺设石砖的广场让高进达瞪大了眼睛,不敢想象这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。
远处的高大宏伟的含元殿更是让高进达心驰神往,不敢想每日在这外廷忙碌是何种心情。
只可惜,欢迎他的场景并非含元殿。
舍人带着他穿过含元殿旁的光范门、昭庆门,来到了规模远不如含元殿的宣政殿面前。
即便如此,宣政殿下的高进达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。
他跟着舍人一步步走上台阶,最后站在宣政殿前,接受了监门校尉“门籍”后,便安静等待着召见。
“不能直视至尊,入殿后要低头做人,莫要称至尊,要称陛下。”
舍人低声提醒着,而宣政殿内也响起了唱礼声。
“宣……沙州押牙高进达入殿参拜!”
“进去吧,脚步要沉稳,要行大礼。”
在舍人的提醒中,高进达小心翼翼的走入了那高数丈的殿门。
他脱鞋上殿,手持笏板,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在他的一步步中,身穿各色官员常服的官员被他越过,直到提醒他的咳嗽声响起,他才后知后觉的停在了原地。
他的余光看到了左右两侧的官员,他们正襟危坐,目光都盯着自己手上的笏板。
高进达缓缓跪下稽首,唱声道:“臣高进达稽首,上千万岁寿!”
“平身……”
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,高进达这才缓缓起身。
“赐座……”
“谢陛下……”
声音再度响起,一名宦官端来月牙椅放在高进达身后,高进达也学过如何就坐,因此便在谢礼后坐下。
那月牙椅并不大,放在两腿中间,刚好够屁股坐下,也不压迫双腿。
“陛下,此乃沙州义旅之首张议潮所写手书,请陛下阅览!”
高进达刚刚坐下,便双手呈上了怀中那封书信。
这封书信,他从沙州保护至今,近两年时间才终于得以带到长安。
在他呈上书信后,书信很快被宦官接过,向上送往高台。
高台之上,大唐皇帝李忱接过书信,将其缓缓打开。
他长相不算英俊,四旬脸上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。
一封不算长的信被他阅览得十分仔细,信件上的暗红色更是让他黯然。
良久之后,他才恍若隔世的感叹道:“昔年河西繁华,至今却成了如此模样。”
“高押牙,你将河西之事尽数道来,好让百官也知晓尔等壮举!”
“臣遵上谕!”
高进达回应过李忱后,便将这些年河西的情况尽数道来。
从西北边军被抽调入关,再到郭昕、杨袭古死守西域,沙州失陷,吐蕃治河西等事情尽数交代。
听到河西百姓被奴役,脱汉服,戴胡帽,不得说官话,不得习汉字,乡音尽改作胡音,不少官员纷纷啜泣落泪。
当听到张议潮散尽家财,联合沙州各族豪强起义驱逐吐蕃守将,接连光复敦煌、寿昌、晋昌、常乐等瓜沙四城四关时,群臣又纷纷攥紧笏板,十分激动。
饶是高坐金台之上的李忱在听到这些事,也不免眼窝泛红,不由感叹。
“关西出将,岂虚也哉!”
简简单单八个字,却是对张议潮所行举动最大的认可。
高进达落泪叩首,殿上群臣更是泣不成声。
纵使他们各有利益,各有算计,可又有谁没在年少时向往过昔日“昭昭盛唐,天俾万国”的景象。
瓜沙二州的起义,让他们看到了收复河陇的希望,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触动,却也足以让他们落泪。
“陛下,关西义旅,理应嘉赏!”
“陛下……”
群臣叩首,纷纷为张议潮所率义旅请赏。
“张议潮有功,理应嘉赏,容朕深思后定论。”
李忱红着眼眶看向高进达:“高押牙,党项掳掠尔等之事,李丕已然上奏,朕会为尔等讨回公道的。”
“陛下天恩,臣感激涕零!”
高进达没想过至尊竟然如此在意自己一行人,提起党项人,高进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死在木牢内的兄弟全贞。
“朕即位时便立志荡除党项边患,然诸道连年无功,戍馈不已。”
“此事,左右仆射要拟出个章程,正旦前朕要看到奏疏!”
李忱此言不似伪装,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必要伪装。
党项人是大唐在安史之乱前招抚迁入关内的民族,当时的大唐对外开放,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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